徐怀庚
在我们淮安民俗中有年三十晚上吃完团圆饭后,“压锅”、“压缸”的习俗,“压锅”则在洗刷干净的锅中放些馒头、饼、糕之类,不空锅。“压缸”则要把水缸里的水挑满。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父母为方便我们在岸上上学读书,在古淮安城里运河南角楼处盖了三间瓦房和两间厨房。那时我在淮安中学上初中,已十三四岁,家中吃水大多是我挑。我家厨房里有一口大缸,可存五担水。起先用于挑水的是一对木桶,一个存四十多斤水。家前淮安植物油厂有个伸向水中的码头,我们周围五六十户居民都从这个码头挑水洗衣、淘米洗菜,很方便。水倒到缸中,要用竹简(竹简里有明矾)搞,这样泥渣就沉到缸底,上面的水就很清了。
平日里水是我挑,那三十晚上“压缸”水自然也就是我挑了。从我家厨房到挑水码头来回有近二百米,有上坡和下坡。有一年腊月二十九下了一场大雪,年三十是雪后放晴,气温升高,雪融化,晚上没有结冰。吃完团圆晚饭后,父亲准备初一早上包饺子的馅心,母亲整理我们初一早上穿的新衣新鞋,姐姐们洗碗刷锅。我则拿起竹扁担,一头吊上一只水桶开始挑水。年三十做菜用水多,水缸里的水不多了,要挑五担才能“压”满缸。我刚挑时母亲就提醒我,地上有雪水,上坡下坡要注意,别摔着。我心想,我又不是第一次遇到地滑时挑水。便回答母亲,没事,摔不了。头四趟也许更加小心,稳稳当当从码头处打水,上坡、下坡、过马路把水挑回家,倒入缸中。可最后一担下坡时,脚下一滑,连人带一担水摔倒在地上,一担水顺着堤坡流到家门口,我上下外衣都弄上泥浆,当时就后悔自己大意。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扁担,吊起桶再去码头担水。那时,挑水的人也多起来,当我再挑起水从码头走上坡时,邻居管桐说:“大庚子,你后面的水桶漏水了。”我回头一看,后边一只水桶里的水从水桶两块木板中间往外流,我知道这是刚才摔的,幸好木桶没有摔碎。一担水挑到厨房,前面一桶满满的,后面桶里的水漏完了一半。两桶水倒到水缸里,缸里水还没满。我索性又去挑了一担,总算把“压缸”水挑满了。弄饺子馅心的父亲注意到了我挑水情形,问我是不是摔跤了,我便答,脚一滑摔了一跤,把一只木桶摔裂漏水,父亲则说:“碎碎(岁岁)平安,明儿我到五金店买对铁皮桶给你挑水。”
此后,有好几年三十,我不仅要挑满我家“压缸”水,还要把租住在隔壁邻居家的季大爷的“压缸”水挑满。季大爷也是弄大船的,退休后就一人生活,他平时吃水有时是我顺帮他挑,有时是他自己拎。年三十的“压缸”水则都是我帮他挑,挑满水他会塞个红包给我,红包里有糖、果子、糕和角把“压岁钱”。
后来家中接上了自来水,也就不用再挑“压缸”水了。但是年三十晚上用馒头、饼、米糕“压锅”还是在“压”。(淮安区老科协会员 徐怀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