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区老科协 张士旺
如今,城乡通电,一般人家都用上了空调、电扇,夏季到来,很少有人想到户外乘凉了。其实,乘凉的乐趣远远超出想象的范围。
记得小时候,农村沒有电,文化生活又枯燥,夏季到来,几乎家家户户晚上都要在外乘凉,打发那闷热、无聊时光。
那时候,家家子女多,少在二三个,多在四五个,甚至六七个。一吃过晚饭,不用大人召唤,伢子们就争先恐后拖小凉床、抬桌子、扛凳子,抢占有利位置,在自家门前仅有的十几平米的空地上摆起临时“床铺”。大人来迟了,桌凳不够用,就下门板,用小板凳一支,上面能躺几个人。天太闷热时,我们就把桌凳凉床抬到相邻两家之间的巷口子,耐着性子捕捉那缕缕稍纵即逝的穿堂风。每当风遁热燥之际,庄上有两位老奶奶就会在自家门口不时地“哦一一,哦一一”唤风。夜晚,那低沉的拖音给人以凄凉甚至心悸的感觉。
有时候晚饭吃的早,乘凉时天还没黑下来,我们就躺在凉床桌凳上边乘凉边观赏晚霞,看云卷云舒,尤其是火烧云,千变万化,我们就争着喊像这像那,可还没争论完,瞬间,云朵又变了。变幻莫测的云彩,往往会引起我们无边的遐想。
待大人们忙定了也来乘凉时,天也黑定了。我们就缠着奶奶讲故事。奶奶有不少精彩的保留节目如“牛郎织女”、“岳母刺字”等,有时也穿插一些情节简单的杜撰的故事。尤其是几个神话故事,我们经常听,几乎都会背诵了,但仍听得津津有味,往往还沉缅于美好的憧憬中。
农村夏季的夜晩,一颗颗忽明忽喑的小流星悠悠飘来,悠悠飘去,增添了浓郁的诗情画意,经不住这“带翅的灯笼”诱惑,我们便穿着木屐,裤腰上别一把蒲扇就去追赶闪烁飘忽的流萤。我们把捉来的萤火虫放进洗净的墨水瓶中,聚多了,亮光强了,居然能照亮课文,有时还拿这照明走晚路。
有月光的时候,我们就到生产队场头上去乘凉。队场是一块数百平米的空地,地面被磙子压得既结实又平整,这是生产队用于脫粒、晒粮、堆草、开社员大会的地方。这里人多热闹,年轻人侃大山,发表新闻、信息。抽烟的老人手上拿一根火绳(为节约火柴而将玉米棒上的须子搓成绳子点燃成暗火用于抽烟时点火),嘴里含着旱烟斗,“叭哒叭哒”吸烟。我们伢子就在队场上捉迷藏、疯闹。
听故事,追凉风,捉流萤,玩累了、困了,便又回到家门口来乘凉,睡在桌子或门板上,在这静谧的夜色里默默数星星,分辨什么是牛郎织女星,什么是北斗星,看流星闪逝,听夏虫唧唧,有时兄弟姐妹还竞相猜测这是什么虫子叫,那是什么虫子鸣。
溽暑难当,蚊虫又多时,母亲就让我们都睡到大饭桌上,她睡在帮在桌边的一条长凳上,不顾白天劳作疲倦,挥舞蒲扇为我们搧风驱蚊。在母亲搧来的阵阵带有蒲草清香的凉风中,我们便很快的酣然入睡。
当清晨“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喔喔喔”的鸡鸣声吵醒我们时,我们揉揉惺忪的双眼,这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已盖上了一层被单,被单上面已是湿漉漉的露水了。再寻找母亲时,她已去抱草、引火、做早饭了。新的一天,在鸟鸣、炊烟中拉开了序幕。
农村夏季的夜晚就是这么美妙、神秘、有趣,在既艰辛又诗意中,一个夏天就悄悄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