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芦蒿
苗春生
我的故乡,大河岸边,有一大片河滩,在数十里的河岸线上,没有住家,它显得十分空旷,荒凉,每年夏季发大水,这片河滩,一片汪洋,它是地地道道的洪水走廊。
河水退去,野草丛生,芦蒿,芦苇遍地皆是,散发出淡淡的青香。远远望去,河滩就是原始生态王国,它的上空,野乌盘旋,草丛里蚂蚱飞舞,夜晚,大雁在这里落脚。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人们成天为生活发愁,饥饿难忍,乡亲们在寻找能填饱肚子的野菜的同时,在青黄不接的季节,把重点目标锁定在河滩上。周围数十里的乡亲们,杠着铁锹,叉子,挑着箩框,篮子,来河滩挖芦蒿。黑压压的人群,自由分布在河滩每个角落,一面劳动,一面相互说着家常话,倾诉着自己的那悲痛的心绪。
早春二月,芦蒿还没有发芽,但是它的根部已经丝丝连连地藏在地下,只要你挖一锹,一片白芽芦根就显露出来,这时,只要你弯下腰来,轻轻地把根捡起来,就是一种收获,你想挖多少就有多少,河滩地下蕴藏着丰富的草根资源。看到这白茫茫的芦蒿根芽,人们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那时,粮食不够吃,芦蒿就是一种主食,烧饭用它,炒菜用它,乡亲们说:我们每天的日子,就是在芦蒿里打滚。
早春的蒿芽,吃起来绵绵的,甜甜的,有一丝草根苦涩的味道。如果和粮食拌和起来煮饭,称得上别具一格的野味的饭儿,说它好吃,谈不上,说它难吃也未必。不过吃上一两次,还马马虎虎凑合,可是整天吃它,就有点乏味了。甚至是一种无赖的痛苦,不得已而维之。但当时时代背景,对于全体百姓来说,别无选择。它比其它野菜多,有取之不尽的来源,再说能填饱肚子,就是福。我小时侯,经常跟在大人后面检芦蒿。我们学校那些孩子们总是早晨跟着大人出去,傍晚回来,满载芦蒿而归。
随着时间的推移,芦蒿从地面冒岀来,成为一根根独立的苗儿,有几尺高,这时,人们只能采摘蒿头,炒菜,做饭,为填饱肚子,忍受痛苦的折磨。
在河滩上挖芦蒿都是晴好的天气,蓝天白云映照着大地,小鸟在上空飞翔,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在为人们伴唱一首首劳动进行曲。我有时挖累了,躺在地上,仰望蓝天,向往未来美好生活。饿了,吃一块蒿饼,体味着那苦涩与甜蜜的滋味。馒头,白米饭,成了我们的梦幻。那时的河滩,是我们家乡人的乐园,也是人们心中的金银滩!
今天,人们居然把芦蒿当着一种时令菜,菜场上买的那种芦蒿,全是绿绿的,嫩嫩的,胖胖的,对于酒肉穿肠过的人们来说,是尝鲜,解腻,爽口,尽管它价格不菲,但仍然争相购买。我知道这种芦蒿,是人工繁殖,它绝对没有从前那种天然的野性味道。不过现在河滩地形地貌发生了新的变化,河道拓宽,改造良田,芦蒿也随之消失了。
几十年过去了,河滩上挖芦蒿的情景,常在我脑海里浮现,我深深地感谢河滩那片真情,它陪伴我度过那个饥饿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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