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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宇铭散文:腊八

腊八“纤夫”

郝宇铭

日子真快,又到腊月初八了。不由又让我想起六十九年前的那个阴森的恐怖的“腊八”。1948年的腊月初八,我还在大运河上做了一天艰苦顽强的“纤夫”,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奇险。

那年才十三岁,孤单单的在淮城的“江苏省立淮安中学”读初一,兵荒马乱,物价飞涨。十二月份,气候出奇的冷,滴水成冰。听到解放军攻打淮阴的隆隆炮声了,国民党的残兵败将四面城门关闭,偷盗的,抢劫的,杀人的,紧张,混乱。学校解散了,发给一张《肄业证书》,分米给学生,用旧式裤子扎紧裤脚装了二十斤米,真舍不得极低价卖掉,家里也等米吃啦。可离家80里路,也无法扛回家呀,只好象征性的卖了,街上无米可卖,价格是30--35元1斤,后只卖了3元1斤,买的,卖的,争吵不休,一片混乱,在大同学关怀下,换了3块洋钱,无法管他上算不上算了,揣进棉袄里面口袋里。钞票市场非常混乱,先是老中央票子,后是日本鬼子汪精卫的票子,此时,市场上有关金票子,金圆券票子,也有共产党解放区的抗币,最值钱的是洋钱(银元),没有明确的比值,坑蒙拐骗,遍地都是。形势好像缓和一些了,这天我随着大同学从稍牙开一点的城门缝好不容易挤出了城。南门外同学朱保中的爸爸说什么也不让走。不走也不行,肩上扛一个小藤包,混在逃难的人群中,走了一天,50里路,那饥寒交迫就别说了。到了平桥那边的亲戚家,好了。战事紧张,路上、河中经常有死人。此刻,蒋家兵败如山倒,又捱了几天,解放军大举进攻,顺利南下,一下子解放了淮安和宝应,直到江边。我天天去大运河堆找木船,着急回家。

我来淮城上学就搭过船,把背包旅行网放在船上,帮助拉纤,可以不给钱或少给船钱,小木船没有机器动力,不便借助风力,只有靠人力拉纤。河边草丛里被踏出光平的“纤路”,从淮城到平桥,泾河,一路上,用块石砌成的涵洞有十多个,那石头棱角上都被世世代代的纤绳“锯”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槽痕,这是历史的血泪的见证。大运河上的纤夫,不分冬夏,不问老少,年年月月弯着腰弓着腿拉啊,这“纤路”浸透了纤夫的血泪和汗水,我也不只一次在这条路上拉纤。

大运河上,无船情况稍有好转,木船从无到有了,难碰到。这一天,不知什么日子,一早遇见一条船,同意带我,帮助拉纤,不收船钱。向南,应是顺水,冬季枯水季节,水位不高,水流平缓,奇寒引起河面结冰,淌凌,那凌块有大有小,接连不断,给行船很大阻力,拉纤非常吃力,北风怒吼,也给人很大阻力。搭长围巾把头颈裹得严严实实。累得浑身汗了,马上又浑身冰凉,肚子饿了,也不能停,五六个人一起拉,不可停下。父母肯定不放心我,我又想家,已成骑虎之势,不拉也不行。

灰蒙蒙的太阳有气无力的偏西了,才过平桥。忽然南面隐隐传来枪声,一阵松,一阵紧,像爆豆子似的,阴云,寒风,枪声,饥饿······刚解放世面还不平静,不由一个寒噤。本来河面船只稀少,前面一条船艰难的转头向北了,河堆上不多的行人也转身向北了,一问才知道,反动组织小刀会约定今天腊八暴动,攻打宝应城,迎接蔡皇帝,城外死了好多人,几个纤夫站下了,船主叫停船。怎么办?进退两难,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只好将船靠到河西岸,闲散兵匪过路少,相对安全。与村民协商借住一宿,十几个船客分住几家,那张大爷看我们三个学生不是坏人,才让住下。天黑了,稀稀拉拉的枪声才停下。每人抓几把米煮些粥,挤睡在锅门口稻草堆里。次晨平静,听说坏人都被抓起来了,拉纤赶路。一阵狂风吹来,人们只得停住脚步,一口气被噎住,只好转过身喘喘,不怕了,离家更近了。到了南一段,河坡,水中都有死人,令人毛骨悚然。又拉纤三十多里,破棉鞋张大嘴了。到了家,妈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家人都放心了,丢了那担忧。可那惊险忘不了,那艰苦顽强和惊心动魄的腊八却永世难忘。

 三十年前的腊八,日子好过了,凑合着过。七十年前才真是兵荒马乱缺吃少穿的艰难 ,性命都朝不保夕。如今的腊八当小年过,有美味的腊八粥,鸡狗牛羊肉。可如今越是好过,就越是忘记不了六十九年前的那个非凡的拉纤的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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